【周末】逃不开的经济周期(21)

发布时间: 2024-04-18 04:28:11 |   作者: 新闻中心

  奥尔良大公去世的那一年,约翰·劳放弃了被召回法国的所有希望。也是在这一年,在离劳的故乡爱丁堡大约公里的柯科迪小镇上,玛格丽特·史密斯有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是一个单亲妈妈,丈夫在孩子出生前几个月就已经死了。这是一个男孩,日出生,名字叫亚当·斯密。他的童年生活很安宁,只是在两岁的时候发生过一个小插曲。一个吉卜赛罪犯把他拐骗了,但很快就没事了。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玛格丽特·斯密注意到他对身边社会的情况有着强烈的兴趣。尽管柯科迪是一个只有个居民的小镇,但还是有很多需要我们来关注的地方。小镇有多种多样的商业贸易,来自许多地方的商船就停泊在房子旁边。小男孩喜欢坐在海边的峭壁上,远望着商船来来往往。

  那时候的英格兰不像法国,它已经建立了一套运转良好的纸币制度。支付手段不仅包括金币与银币,还包括英格兰银行和其他银行所发行的纸币,以及本票和境内票据。除了硬币、纸币与境内票据,还有像财政票据和东印度公司债券这样的附息票据,它们都可以流通,虽然周转率较低。造币厂的主管就是艾萨克·牛顿,他于1696年获得该项任命。牛顿在年轻的时候,就注意到不仅政府可以实行硬币“缩水”的做法,许多市民也能这样做。一些人把一堆硬币放进一个袋子里,使劲地摇晃,然后把那些磨掉的粉末收集起来。有的人更加粗暴,直接在硬币的边上切下薄片,然后再拿去花掉。为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情,牛顿主张把硬币磨成光边,以便鉴别硬币是否曾被动过手脚。

  那时,工业革命已经处于摇篮阶段,经济大繁荣的条件正在日益成熟。首先,英国的海军正在快速地征服新市场,为英国的产品打开销路。其次,乡村也已经启动了一场“农业革命”,农场正在扩大,产量也在提高。这样的一个过程释放出了劳动力,慢慢的变多的年轻人来到城市寻找工作、学习机会或者尝试一些新的冒险职业。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来到伦敦,那时居住在伦敦的人口大约有50万~75万。另外一些人选择去了英国第二大城市布里斯托,那里约有4.3万人居住。其余的人分别移居到了诺里奇(3.6万居民)、利物浦(2.2万居民)、曼彻斯特(2万居民)、索尔福德(2万居民)、伯明翰(2万居民)以及其他一些商业中心。

  再回到柯科迪小镇看看。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亚当·斯密在17岁那年完成了基础学校教育后,决定离开家乡。他告别了妈妈玛格丽特,跨上马,风尘仆仆地骑了500多公里的路程,来到了牛津,他已经被牛津大学录取了。约翰·劳17岁的时候则是醉心于伦敦的赌场,他也曾经立志要成为一个人物。而亚当·斯密对于赌博则是乏料可陈。实际上,在牛津大学,他是那些表现得最心不在焉的学生中的一员。在喝茶的时候,他把黄油面包泡在茶壶里,然后却抱怨茶的味道不好,人们看到这些并不觉得奇怪。他浪漫地与一个姑娘相恋,但在聚会的时候居然未曾发现这位姑娘也在场。而且,人们还经常看见他自言自语。就在亚当·斯密看起来似乎忘却周围一切的时候,他却并不是在发疯,而是正聚精会神地思考着某些问题。

  他不仅能够专心致志,并且还有很强的表达能力。在参加社交聚会的时候,他可以整晚上都只想自己的问题。可是一旦有人引起他的注意,比如向他直接提问或者发表一些刺激性的观点,他会就此展开讨论,仿佛在发表一席演说。他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时在一些具体的细节上不停地纠缠,使得人们都后悔不该和他争论,或者后悔不该碰见他。

  亚当·斯密发现了自己对牛津大学课堂上讲的东西并没什么兴趣,他的大部分知识实际上来自他独立的学习和阅读。

  1750年,亚当·斯密完成在牛津大学的学业后回到了家乡,在格拉斯哥大学担任逻辑学教授。1752年,又担任道德哲学教授。这些年里,克莱德河沿岸的贸易逐渐发展起来,促进了当地新兴起的产业的发展。亚当·斯密怀着很大的兴趣跟踪商业的发展动态,而且在大学里的工作也让他感觉到很愉快。

  亚当·斯密有一颗雄心,那就是发展一套新的伦理学理论,这套理论是以人的本能与情感为出发点,而不是从虚伪的教条中推演出来。他相信,任何人都有一个基本的愿望,那就是被他人接受,并获得他人的“同情”。为了博得他人的同情,心怀私利的人将会尽力以一种受人尊敬与赞赏的方式行事。这样一来,就会培养出道德感,良心在转化为行动之前,就已经渗透在人们的思想之中。如果忽略了这一点,就不能唤起他人的同情心。因此,伦理学研究的并不是有关功利、仁慈或者道德教条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私利问题。

  他还以同样的视角来考察社会经济的进步。他认为,正是追求私利的个人推动了经济的进步,而且,任何企图压制个人(私利)的行为,结果都可能会导致对整体经济活力的压制。1755年,他在一篇论文中作了这样的解释:

  让一个国家从最低级的野蛮状态发展到顶配水平的富裕,实际上并不难,只要有和平的环境、较低的税收以及老百姓可以忍受的司法管理,其余的都是一个自然过程。然而,那些反对这个自然过程,强迫自然过程改变轨迹,或者在某个特别关键点上拼命阻碍社会进步的政府,都是不近人情的,而且会被迫采用压迫与残暴的手段来维护自身的统治。

  1759年,他出版了《道德情操论》,这是他的第一本著作,在苏格兰广为人知。这本书还使他成为巴克卢公爵的私人家庭教师,公爵不仅同意提供大学薪水的两倍,而且还提供一项特别的礼遇:如果斯密愿意陪他一起到欧洲进行为期两年半的游学,公爵还愿意承担他的花费。斯密欣然同意了这个计划。1764年的一天,斯密乘船前往海峡对面的法国。

  在经历了奥尔良大公、约翰·劳与密西西比危机之后,法国又经过了很久才逐渐恢复,现在它正与英国争夺殖民地的控制权。这些年,法国一批知识精英已经成长起来。斯密来到法国后,乘机拜会了其中一些精英分子,包括时年29岁的魁奈。魁奈结交了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他自己实际上还是路易十五的私人内科医生,这个路易十五就是约翰·劳时期由菲利普·奥尔良摄政的那个年幼的国王。

  魁奈的一部分灵感来自于理查德·坎蒂隆。坎蒂隆死于1734年的火灾,他当时是个顶级富豪,在法国与英国金融市场上狠赚了几笔。在这个年仅37岁的百万富翁的遗产中,发现了一本书的手稿。后来将其出版,这就是《商业性质概论》,这本书对许多经济现象进行了分析。回过头来看,到目前为止,坎蒂隆最重要的贡献是有关货币供给、货币流通速度与长期资金市场的理论。坎蒂隆了解到怎么样影响有效的货币供给,他认为这不仅取决于发行多少货币,还取决于货币的流通速度,也就是货币在不同的人之间周转有多快:

  在某种程度上,货币流通的加速度或者更高的速度,将会产生与增加货币供给(发行)相似的效果。

  这两种途径都有效。诚如他在密西西比恐慌中亲眼所见的那样,如果人们开始储藏货币,其结果等同于货币供给的下降。货币必须不停地周转,否则就不能给市场这部机器添加机油,萧条也会随之发生。

  尽管魁奈受了坎蒂隆的启发,但他自己的开创性思想也为人类作出了贡献。他在历史上的确也留下了深深的足迹,以至于200年之后,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评价他是历史上最重要的四位经济学家之一。他的主要贡献之一是所谓的“经济表”,这张表解释了注入社会中的一定数额的货币是如何转变成流量的。然而,货币不会永远流动,因为每一个收到钱的人在花费之前,通常都会储蓄一部分。他用这样的解决方法来证明,向社会注入新的流动货币产生的影响要大于所有票面的数额。因此,重农学派认为,资本在本质上是一系列的预付,而社会收入是流动的,并且从某一种意义上说,其数额在流动过程中会有所增加。人们都把魁奈看成是“重农主义”运动的非正式领军人物。这场运动创造了一个流行口号:自由放任。

  他们反对法国的重商主义传统,反对国家干预与保护主义,他们主张废除垄断、贸易壁垒和特权。他们还提倡个人主义与“自然法”概念,认为社会法律应该反映大自然的客观法则。实际上,这场运动的名称本身意味着“自然统治”。重农主义者还觉得自身利益的最好看护者是个人,而不是政府。于是,他们到处宣讲私有财产应该受到完全的尊重。

  斯密倾听着魁奈,心中有些怀疑,但还是很感兴趣。显然,他并不太忙,在到法国的第一年,他便开始写书来消磨时光。后来,他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说,当时“写书就为了消磨一下时光”。他在法国待到1766年,回苏格兰的时候,已完成了这本书的第一部分手稿。他那时还不清楚自己所写的这一些内容后来会成为一部经典著作的一部分,这部著作受到了经济学家的称颂:

  “……不仅是所有关于经济学的著作中最为成功的,也是迄今为止所有科学著作中最为成功的,和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可以一较高下。”(J·熊彼特,1954年)

  “……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很可能是所有著作中最重要的一部。”(T·H·巴克勒,1872年)

  但是,他知道,一定要利用这些手稿作非常彻底的研究。回到苏格兰的那一年,他43岁,在柯科迪的海滩边买下了一幢房子,打算在这里继续他的研究。

  18世纪50年代,慢慢的变多的英格兰商人开始使用一些简单的机器。那时,许多小企业都散布在小山坡周边,以便利用溪流作为机器运转的动力,还有一些则是利用矿物能源做动力。在斯密的家乡,就有煤矿、盐场和制钉厂。他的一位密友詹姆斯·奥斯瓦德就在城外开了一家制钉工厂,离斯密家也不算太远。制钉用的铁屑原料是从欧洲大陆进口的,而煤炭在工厂的门口就有。后来,斯密就运用这家小工厂的经验来解释产业进步的关键。他回来三年之后,英国诞生了两项重要的技术发明。一个是阿克莱特设计的“水力纺纱机”,它大大地提高了纺织业的生产效率。更为辉煌的还是第一台蒸汽机,它是斯密的一位好友詹姆斯·瓦特的专利发明。水力纺纱机与蒸汽机以及其他一些发明,加上煤炭生产,推动了英国工业的腾飞(表3-1)。

  机器带来了两种戏剧性的效应。一是提高了单位资本投入的产量,另一个是在建立新工厂时,有必要预先制订深入的生产计划,这与以前向许多小家庭作坊订货的方式大不一样。当然,随着工厂潜在赢利能力的扩大,不确定性也增加了。在工厂建成投产之前,就可能面临市场需求变化的风险。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这种发展对经济运行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但肯定会有某种影响。

  1766~1773年,就在当地资本家正忙着用新机器设立工厂的时候,已经回到英国的亚当·斯密却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著书立说。最终完稿的时候,已不知不觉写就了鸿篇巨制。这部5卷本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一般简称为《国富论》)全面地向读者阐述了资本主义经济的运行机制。在第一卷,斯密阐述了劳动分工是一些国家经济产出增长的根本原因。他用劳动分工来解释劳动生产率大幅度提高与各种机器的发明。关于理性人,斯密用亲自观察的实例来说明自己的观点,而不是从理论上给出假设(有一次,他在解释制革厂的劳动分工理论时,由于注意力太集中而跌到了制革的坑里)。但是,他在书中说明劳动分工的理论时,举的例子不是制革厂,而是他曾经考察过的制针厂。在这家制针厂,10个工人一天总共生产出48000根针。

  但是,如果把他们全都分开并独立工作,而且他们之中没有人接受过这项业务的专业培训,那么每个人一天的产量肯定不到20根,甚至有可能连一根针都做不出来。

  由于劳动分工是国民财富的基本源泉,他提倡通过自由贸易来促进国家之间的劳动分工。《国富论》接下来分析了价格机制,他认为市场行情报价围绕“自然”价格或“均衡”价格上下波动。该书的其他章节还研究了工资、利润、企业家承担的时间风险、利息、地租、资本与税收等问题。关于政府的作用,他建议应该最小化:

  他认为,公共部门不应该干预市场,而应该致力于保护市民、建立司法公正,以及承担一些特定的工作,像发展教育、运输系统和监管票据信用等。

  然而,斯密著作最重要的部分并不是他的局部分析(其中多数是正确的),而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基础原理:自由是最有效率的经济模式。他在书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让每一个人成为自己利益的守护者,而且依靠自私的力量,那么,资本主义经济就是最理想的:

  他只是追求自己的利益,像在其他许多场合一样,他受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引,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要达到的目的。

  我们的晚餐不是出自屠户、啤酒商或面包师的恩惠,而是出于他们自利的打算。我们别向他们乞求怜悯,而要诉诸他们的自利之心;我们也决不向他们谈论自己的需要,而只谈论对他们的好处。

  斯密如此强调这个原理,并不代表他把市场经济想象成一个乌托邦式的天堂。他认为,雇主总是尽力压榨劳动工资,商家总是尽力消灭竞争,生产商总是尽力共谋提高价格,而工人们对此感觉到很厌烦,有些人一辈子都处于穷困潦倒之中。但是,总体上看,经济体系会快速成长,而且那只“看不见的手”——市场的力量——将会迅速地对成长路径的任何偏离加以纠正。

  这是一部经典之作。此前还从未有人像他那样深入地阐释经济的运行。这本巨著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力,连议会的议员们在演讲中都开始参考借鉴。1782年,斯密的一位崇拜者谢尔本勋爵被选为首相。谢尔本在很多问题上都要寻求斯密的意见。他还曾经写道:

  和斯密先生从爱丁堡到伦敦的一次旅行让我获益匪浅。在我人生最美好的岁月里,这份收获始终如影随形。

  当斯密住在伦敦的时候,他经常和谢尔本在一起。而且,通过谢尔本和其他国会议员,他在当时辩论中的影响力仍在逐步扩大,尽管他偶尔有些奇怪的举止,人们也会原谅他。例如,当要求在文件上签名的时候,正在聚精会神思考问题的斯密,可能会仔细模仿别人在上面已经签过的姓名,代替自己的签名。

  有一位崇拜斯密的议会议员,是一个出色的人物,名叫亨利·桑顿,22岁时就被选为下院议员。

  桑顿出生于1760年,在18岁的时候就到父亲的会计室工作(就像93年前的约翰·劳那样)。这个男孩曾经好奇地看着父亲如何打理生意,那时,父亲经营小麦、烟草以及其他类似的商品贸易。由于缺少主营业务,亨利对那时的生意没什么印象。然而,像任何一位有抱负的青年人一样,他对自己挣的工薪也不满意。24岁那年,他去了一家名为“道与福瑞”(Down & Free)的银行工作。他在银行的工作很出色,于是,这位年轻的议员不久就受邀成为这家银行的合伙人,银行的名字也改成了“道,桑顿与福瑞”。

  但在英格兰经营银行并非易事,业务经营上彼此竞争是很常见的现象。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信用系统内部的沟通很差。如果某个地方的人嗅到经济的危险,他们就会带上票据到当地的“乡村银行”去兑换硬币。如果银行担心贵金属短缺,就要请伦敦的有关银行运送过来。如果没有及时送来足够数量的硬币,就会发生恐慌,人们就跑到另外的地方的银行去兑换硬币。这些银行就会向伦敦要求运送更多的硬币,结果伦敦的银行也会感到是否有啥地方不对劲儿,这样一来,恐慌有可能是在首都蔓延开来,甚至会超出国界。

  这种恐慌过程的开始可能仅仅是由于道路不通而引起的。当时的很多路都是黏土路面,一下雨就变得很泥泞难行。春天冰雪融化之后,泥泞的路面有时要用多达10匹马拉着犁耙来弄平。由于经常运送煤炭和其他重的物件,很多地方的路面都坑坑洼洼。而那些运送物品的马车不仅轮子很重,而且没有弹簧,移动起来很笨拙。

  派人去运送钱币的费用也很昂贵。在1700~1750年间,英国议会通过了400条交通立法,允许在公路上设站收费。那个时期,闻名遐迩的绅士强盗,像迪克·特平、克劳德·杜瓦尔、乔纳森·怀尔德与杰克·谢泼德等,常常潜藏在树林里袭击过路人,更不消说是从伦敦某家银行送来的装满钱币的马车了。

  作为一个银行家,桑顿已经注意到,无论哪个时期,在过了几年相对繁荣的好日子之后,经历一场恐慌似乎都是不可避免的。回顾他所处的那个世纪,他看到英格兰在以下年份经历了经济危机:1702年、1705年、1711~1712年、1715~1716年、1718~1721年、1726~1727年、1729年、1734年、1739~1741年、1744~1745年、1747年、1752~1755年、1762年、1765~1769年、1773~1774年、1778~1781年、1784年和1788~1791年。在这18次经济危机中,每一次都是经济自我复苏,而且多数时候经济在复苏后都会上升到更高水平的稳定状态。但是,每一次复苏都只有几年时间,随后又会发生新的危机,并再次摧毁经济。

  在1788~1789年发生危机之后的几年里,商业正处于繁荣状态。但是,过多新开设的乡村银行又发行了大量新的银行券,这造成了纸币发行量的大规模膨胀。1792年,贸易与制造业达到了顶配水平。11月,股票市场发生了急剧下挫,货币也慢慢的出现雪崩。次年2月,法国宣布对英国开战,3月,许多头寸紧张的乡村银行派人急驰伦敦求援。但是,这一次伦敦的银行也被抽干了。桑顿的银行尽管已发展成为伦敦最大的银行之一,也没有逃脱厄运。后来,桑顿这样写道:

  在1793年,经济很糟糕的一个时期,我们所经历的困难比大多数银行要大得多,因为突然减少了一大笔头寸,这笔头寸是一些很重要的银行所存放的利息。

  当英格兰银行决定再发行500万英镑货币刺激经济时,危机才得以化解。在之前的1784年危机中,银行通过减少货币供给——限制票据信用的数量从而迫使利率上升的方法来阻止资本外逃。现在,事实上,通过采取反向操作能够尽可能的防止内部的经济危机。显然,银行正从危机中不断学习。

  英格兰银行发行新货币之后,货币供给增加了,桑顿的银行也得救了。但可能正是这次危机使他开始研究信用理论。为何会发生这么多次的金融危机?怎么阻止危机的发生呢?是应该交给斯密教授的“看不见的手”,还是该像英格兰银行那样进行干预呢?桑顿没什么可以求助的文献。他的论证只能以常识与经验为基础。但是,当桑顿在思考有关不稳定的问题时,经济仍然在不断地发出挑战。就在上一次危机过去两年之后,新的危机又开始了,而这一次形势更为严峻。发生金融恐慌的原因,是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突然从500万英镑下降到了125万英镑,而且,就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英格兰银行决定对金属硬币采取限量供应。这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就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恐慌逐步扩大蔓延,倒闭的商店与银行大幅度的增加。1797年2月26日,英格兰银行承认失败并宣告破产。毋庸置疑,这是一次严重的挫败。

  第二天,英国议会下院设立了一个委员会着手追查问题的起因,上院隔天也成立了一个类似的委员会做出详细的调查。前一个委员会召集了19位证人,后者则召集了16位证人。亨利·桑顿似乎是作为伦敦私人银行家的唯一代表参加了这两个委员会的听证。

  他提出的证据让人感到吃惊。他刚一开口,人们就觉得桑顿对银行的本质有着深刻理解。他清楚、详细地指出了英格兰银行的责任,并且对中央银行政策工具箱里应有的工具进行了仔细介绍。回想起来,我们大家都知道至少有部分理由支持了他的证词。他开始利用夜晚与周末的时间写一本有关这个主题的书。这本书出版于1802年,书名为《大不列颠票据信用的性质和作用的探讨》(通常简称为《大不列颠的票据信用》),至今仍然被认为是经济学历史上一部伟大的经典著作。作为当时仅有的几本著作之一,它比同时代其他著作的水平要高得多。然而,起初并没有人重视它,因为它从未强调过其观点是多么新颖和具有原创性。实际上,这部著作的观点既新颖又原创。直到如今,书中所解释的许多原理依然被看成是信用(或者货币)理论的精髓。并且,桑顿在今天常常被称为“中央银行之父”——这正是约翰·劳曾经热切希望得到的头衔,遗憾的是菲利普·奥尔良把他的计划变成了人们的狂怒。

  约翰·劳阐述了“货币需求”的概念,桑顿紧随其后,把所有不同的信用手段看成一个整体。今天,经济学家通常会谈到的“货币供给”,即被定义为一些货币手段的加总。例如,“M2”,其构成包括“纸币与硬币,个人与企业的支票账户,以及较短时间的定期储蓄存款等其他账户”。但是在桑顿之前,习惯的做法是对各种流动性的来源进行单独分析。因此,桑顿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分析工具,用来考察货币总量(流动性)、货币流通速度(由坎蒂隆所提出)与利率之间的相互影响。下面是他的一些观察结果:

  ·高利率能吸引民众将部分现金存放到银行账户上。通过维持高利率,中央银行就能够更好的降低流通速度,吸收货币,从而给经济活动降温。与此相反,低利率将会增加货币供给并且刺激经济活动。

  ·公众对未来通货膨胀的预期会影响现在的利率水平。如果人们担心将来发生通货膨胀,现在的利率水平就会相应地提高。

  ·非计划的信用收缩可能会引起经济萧条。相反,信用的大幅扩张(通过增加借贷)可能会引起经济过热。因此,如果经济已处于充分就业的状态,货币供给的增加将导致通货膨胀;如果还未达到充分就业,那么,增加货币供给只会促进经济增长。

  这对法国人民来说是颇为遗憾的,他们的统治者——继太阳王之后的奥尔良大公并不了解这些规则,因为他如果了解这些规则的话,就必然不会印发过多纸币而毁掉约翰·劳的天才计划了。

  桑顿指出,如果增加货币供给,比如把利率降低到商业团体的预期盈利水平之下,就会导致借贷数额大幅度上升,结果商业活动的水平也大幅度提高(桑顿举了法国约翰·劳计划早期阶段的情形作为例子)。但是,他还进一步作了一项很重要的考察:在特定的经济活动增长水平下,社会有能力吸收更多货币。每一次货币供给的增加,在后来似乎都被证明是合理的——只要之后的经济活动能够随之增长,直至达到充分就业的水平。问题的关键也就在这里,这样的一种情况会导致中央银行在对危险毫无察觉之时过多地增加货币供给,而当它察觉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换句话说,信用体系是不稳定的——增加信用似乎(欺骗性地)证明了信用增加的合理性,相反,减少信用似乎也证明了信用减少的合理性。诚然,这种内在不稳定性的观点与斯密“看不见的手”的概念有着显著的差异,它表明,经济运行具有自我脱轨的能力(由于正向反馈),正像经济具有自我复轨的能力一样(由于负向反馈)。如此一来,看不见的手就不止一只了,而是有两只!如果要说桑顿的著作已经包含了世界上第一个经济周期理论,那是有争议的,而且多数人可能不会同意。但是,他的确已经接近了这块领地。

  就在当时,亚当·斯密的著作已经在英国之外传播开来。有一位名叫让·巴蒂斯特·萨伊的法国商人在1788年读到了斯密的书。萨伊在法国经营棉纺织业并在新技术上来投资。由于业务太忙,他很少有时间著书立说,但在1803年,他终究是出版了自己的著作《政治经济学概论》。这本书在许多方面把26年前斯密所写的问题作了概括与澄清,但在结构与论证上更加清晰了。此外,他还提出了某些新的观点,其中就有让他闻名遐迩的“市场法则”,也就是后人所说的“萨伊定律”。

  什么是萨伊定律呢?萨伊自己是一位商人,他曾经和其他许多商人谈到这样一种现象:在商业活动中,最容易的就是生产产品,而很难的则是销售产品。因此,他提出一个非常合理的问题:我们为啥不创造一个总能卖出所有东西的社会呢?为啥不让人们有足够的钱去购买所有的产出呢?若无法卖出我们所制造的所有东西,社会就不能公平地分给人们更多钱或者其他财物吗?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遗憾的是,萨伊的答案并没提供一个新的解决之道。他首先简单地假定供给能够创造自己的需求:

  我们有必要注意到,某种产品一生产出来,从那个时刻起,就为别的产品提供了市场,这一个市场是以该产品的自身价值为最大限度的。当生产商完成其产品的最后一道工序时,他最焦虑的就是要把产品立刻卖掉,唯恐产品的价值在他手上会有所减少。当他销售产品获得货币时,又同样焦急地要把货币花出去,因为货币的价值也是容易改变的。而花费货币的唯一方法就是购买别的产品或其他东西。因此,生产某种产品仅仅是立即为别的产品打开了市场出口。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颇合逻辑,但为什么他的商业伙伴们感觉产品销售如此难,他还是不能解释。然而,萨伊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太多的生产手段被用来生产某一种产品,而别的产品的生产却不足,此时就会发生供给过剩的问题。

  这就是问题的答案。说得再清楚些,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货币本身并不是问题。货币在交易中不过是霎时间的媒介,说到底,市场交易的实质还是产品与产品的交换。至少,他所见的情况就是如此。

  萨伊定律有很重要的意义,它解释了通过刺激供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长期的经济稳步的增长,并且也说明了为什么用缩短每周上班时间来解决失业的办法从长远来看是行不通的。由于处在“政治光谱”两端的派别都能够使用萨伊定律作为自己政策论证的基础,因此,这个定律具有相当广泛的吸引力。右翼人士可能会说,让我们刺激需求吧,这样货币就会涓涓流出并创造供给。而处在另一端的左翼人士则可能会说,给我们的平民百姓多分些钱吧,这将会刺激供给。

  到此为止,萨伊的解释都还不错。然而,萨伊定律在理解经济的不稳定性方面则有失偏颇,因为他在剔除一些长期的潜在未知因素的同时,又完全忽略了许多短期的复杂因素。由于这一点,甚至有可能有人会简单地认为,假如没有萨伊,那么人们对经济波动的理解可能会进展得更快一步。

  南美洲最终在1809年向英国商人敞开了大门,随即涌现出一股乐观主义的热潮(像90年前南海公司事件那样),这导致英国货币供给的大幅度增加。不久之后,货币相对于黄金的价格开始下滑,于是给英国带来了通货膨胀的问题。1809年8~10月,有三篇批评英格兰银行政策的文章刊登在了《纪事报》上;稍后,又有一篇相关的文章发表在《爱丁堡评论》上,这篇文章的标题是《金银的高价格,银行票据贬值的证据》。文章的作者是桑顿的一个熟人,37岁的伦敦股票经纪人与金融家,大卫·李嘉图。

  这是他在学术舞台上初次登场。他在学校接受了非常基础的教育,14岁的时候就加入了父亲的股票经纪业务。从那时起,他就开展了自己的经纪业务,主要是买卖政府的证券。他的座右铭被成千上万的经纪人所采用,那就是:砍掉亏损,让利润增长。遵循这个原则,他变成了富豪。在27岁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应该花点时间研究经济理论。为何需要研究经济呢?现实中的经济不是运行得很好吗?但在1799年度假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国富论》,而且读得入了迷。“某一天……”他曾经想着,“……我也要考虑加入进来。”1808年,他遇到了一位生活潦倒的记者,名叫詹姆斯·穆勒,与李嘉图一样,他也对一般经济学有兴趣。与李嘉图不同的是,穆勒在爱丁堡大学(斯密曾经在此校任教)受过正规的大学教育。从此,李嘉图与穆勒经常一起长途漫步,讨论着政治与经济方面的问题,后来穆勒建议李嘉图投稿。这就是李嘉图发表这篇文章时的情况。

  李嘉图发表在《爱丁堡评论》上的文章的结论是,通货贬值的原因主要在于纸币的超额发行,以及农业收成不好与战争开销造成的进口数量不足。他建议英国应该立即恢复1797年废除的金本位制。为了澄清问题的根源,1810年英国设立了“金块委员会”,桑顿是该委员会的成员,他同意了李嘉图的结论。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委员会发表的调查报告却差一点儿导致了桑顿自己破产。在调查报告发表之后发生了一场金融恐慌,桑顿不得已向他的一个朋友透露:道,桑顿与福瑞银行的存款头寸快要耗尽了。幸运的是,他有许多忠诚的朋友,他们立即到他的银行存了足够多的钱,于是银行得救了。曾经饱受通货膨胀之苦的李嘉图则坚持认为恢复金本位制是有利的。

  1816年,辩论又重新开始,李嘉图发表了《有关经济与稳定通货的建议》,他在该文中再次建议英格兰恢复金本位制。但是,这个金本位制并不要求使用金币,而是要求英格兰银行能按照需求来做纸币与黄金的兑换——就像劳氏公司开始时所做的那样。他认为这样的货币体系具有自我稳定性,理由如下:

  ·……这一过程本身能自动减少货币供给,并且缩减英格兰银行发行新货币的潜能。

  桑顿不同意这样的观点。他认为任何货币体系都不能够实现自我稳定,因此,英格兰银行应该且能积极地管理货币供给,而且他相信货币供给的波动不仅会影响价格,还会影响经济活动的水平。1820年,英格兰银行推出了一项与李嘉图的建议非常相似的计划做试验。这导致了价格的急剧下滑和一场灾难性的衰退,于是计划很快就被废除了。显然,这场争论的赢家是桑顿,并不是李嘉图。这时离约翰·劳的计划失败正好是100周年,然而,经济似乎依然非常不稳定,而纸币似乎也不是造成经济不稳定的唯一原因。

  我们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想象,尽管用今天的标准来看,当时的交通运输非常落后,国际交流也非常少,但是早期经济学家之间的交往传承竟然如此顺畅。劳是坎蒂隆的一位生意伙伴,魁奈则像劳一样为法国王室工作,给奥尔良公爵的继任者当私人医生。而魁奈又遇到了斯密,斯密则是桑顿的朋友,桑顿又与李嘉图成了朋友。

  在这些杰出的人物当中,约翰·劳、理查德·坎蒂隆、弗朗索瓦·魁奈和亨利·桑顿这四个人都致力于阐释大量有关货币与信用的问题。因此,听起来有点让人吃惊的是,我们有关货币的大量知识应该归功于这支梦幻团队,这个团队的成员竟然包括一位苏格兰的杀人犯、色鬼和赌徒,一位爱尔兰的核心投机分子,一位英国的银行家和一位法国的医生。正是这四位组成了一支经济学领域最伟大的梦幻团队。

  ·亚当·斯密:强调追求私利的重要意义与效率。所有形式的保护主义都具有破坏效应。

  ·亨利·桑顿:“中央银行之父”,总量货币供给波动的原因与影响。利息率如何推动储蓄率、货币供给、汇率以及国际间的资金流动。货币供给的变化如何具有初始的经济稳步的增长效应,以及随后的通货膨胀压力。中央银行的积极干预是有利的。为什么中央银行家可以让繁荣更加持久。

  李嘉图的密友詹姆斯·穆勒终其一生保持着对经济学的强烈兴趣。这两位好朋友和其他一些杰出人士创建了一个“政治经济学俱乐部”,经济学家杰文斯后来对此作了记载:

  (俱乐部)继续存在下去,是由于每个月精彩的晚宴——俱乐部似乎并没有去研究经济问题——也是由于每次晚宴之后的经济辩论,我并不想对此作出评判。

  尽管詹姆斯·穆勒花了很多时间去发展李嘉图的观点,但他对经济理论与问题的研究也自有一套。他曾经提出了一个重要而实际的问题,那就是要限制人口出生数量——他认为在食物供应有限的条件下,这样的一个问题是一个主要的威胁。穆勒对这样的一个问题可能确实有感而发:李嘉图的兄弟姐妹有17个,他排行老三,而穆勒本人则有9个孩子。

  在詹姆斯的9个孩子中,有一个名叫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出生于1802年。小穆勒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超常的智力,而且詹姆斯认为他这时已能接受正规的教育。就在这个小男孩刚满3岁的时候,詹姆斯便开始教他学习希腊语和算术,8岁的时候让他学习拉丁语,随后不久开始有效学习几何、代数、化学和物理。小穆勒12岁的时间开始学习逻辑学,一年之后,他被引领到政治经济学领域,詹姆斯认为这是最难的学科。詹姆斯给他讲授经济学的一种方式是带着他散步(就像詹姆斯和李嘉图一起散步那样)。詹姆斯在路上给自己的儿子讲授了经济学每个方面的问题——主要还是李嘉图曾经描述过的那些东西。每天上午,小穆勒必须交出一份完整的书面报告,内容是父亲前一天所讲过的东西。这些报告后来成了《政治经济学要义》的草稿,该书在1819年出版。这本书是经过非常努力思考得到的出色成果,而作者写作这一些内容时年仅13岁。

  就在该书出版之后,詹姆斯觉得自身的工作已完成,他儿子已经作好了进入社会的准备。这个17岁的男孩加入了东印度公司,这让他有了极好的机会去洞察私营企业与公共事务,而且,他在空余时间能进行写作与学习。20岁的时候,他已经发表了7篇有关经济学、政治学与法学的重要论文,并且编著了一本有关哲学的书籍。

  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对经济理论的最大贡献是他在23~24岁时所写的内容,这么多东西直到多年以后才得以出版,题目是《政治经济学若干未决问题》,其中有一篇论文分析了萨伊定律。穆勒称,在简单的物物交换经济中,萨伊概念中的供给自行创造需求是可行的,但是当货币作为交易的媒介时,结论就不一定成立。因为人类能把出售的收益储存起来,所以供给并不总是创造等量的需求,普遍信心的改变能够引发供给与需求之间的不平衡。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又发表了许多有关经济学的论文。1826年,他写了一篇题为《纸币与商业困境》的论文,在文中介绍了“竞争性投资”的概念。他的看法涉及技术发明会造成市场突然扩大等问题。对于扩大的市场“馅饼”,商人们可能过高地估计了自己一般的情况下能获得的份额:

  每一个期盼自己走在全部竞争对手之前的商人,会向市场提供他认为起飞时自己所能获得的最大份额;这没有反映出其他对手的供给,而其他人的行为也像他这样,并且他们都没有预估到价格的下跌,而一旦增加的供给进入市场,就一定会发生价格下降。这样一来,短缺很快就演变成了过剩。

  在这种情况下,对某种物品的需求暂时过多可能很快就会演变成相反的一面:供给暂时过剩。在同一篇文章中,他还介绍了“职业交易商”和“投机者”之间的差别,前者的行为是建立在长期经济分析的基础之上,而后者的行为基础则是对短期价格走向的分析:

  那些试图观察未来供给与需求信号的少数人,一旦预估到价格会大面积上涨,就会大量买进。这种购买行为会立刻造成价格的明显上涨,结果反过来诱惑许多只是关注市场即时变化的人也去购买,这些购买者期望价格仍然会有更大的上涨空间。

  这就意味着一个恶性循环,它很容易解释为什么繁荣会走向完全脱轨,就像密西西比计划与南海公司的泡沫那样。而且就在穆勒的书出版10多年之后,类似的灾难再一次降临了。

  发生在1837年的危机成了证明穆勒经济理论的一个绝佳例证,就好像人们想要验证一下他的经济理论似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人真想要那样做。在这一个故事中,我们应该介绍五位杰出的美国人,他们在这场大戏中分别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安德鲁·杰克逊,在1828~1836年期间担任美国总统,是个极其不信任纸币的人。

  ·尼古拉斯·比德尔,担任第二合众国银行总裁,任职到1836年。他是个极有天赋的人,但不是杰克逊总统的朋友。

  ·菲利普·霍恩,一位投资者,在1837年之前相当富有,之后则变成了穷人。

  现在大戏开场了。安德鲁·杰克逊是这场大戏中的第一位总统,他是一位有着独裁倾向的辉煌政治家,固守原则,脾气很坏。然而,他还曾经是1812年的战争中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他所领导的军队在新奥尔良击败了英军,这场胜利也为他踏上政治舞台奠定了基础。在政治舞台上,他的第一场斗争则是反对中央银行,也是所谓的“第二合众国银行”。

  这家银行的领导者是天才人物尼古拉斯·比德尔,他13岁的时候就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得了学位。这两位先生相互憎恨,彼此攻击,但是当杰克逊成为美国总统的时候,比德尔变得更忧心忡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说明这一点。杰克逊任命了荷兰人马丁·范布伦担任副总统,并且告诉他:“那家银行正在设法置我于死地,但我会先干掉它!”后来,比德尔的银行被迫关闭。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安德鲁·杰克逊为啥不喜欢比德尔和他的银行呢?一个主要的原因是他不喜欢纸币。在他看来,纸币是不真实的,而且造成了投机与各种各样的歪曲。就此而言,他确实击中了要害。看一下流通中的货币总量吧:1832年仅有5900万美元,到1836年已经疯长到了1.4亿美元——仅仅4年的时间竟然大面积上涨了137%。这是一个非常吓人的数字,而当你透过表象深究实情的时候会更加忧虑。大量的流动资金是由新开业的银行创造出来的,可是这些银行的资本储备少得可怜,有些甚至根本就没有。问题是,所有这些钱流到了哪里呢?投资新兴起的产业了吗?这些钱并没有投资到新兴起的产业,其中的大部分都流进房地产业用于投机了。在此之前,美国有中央银行,而现在,它已经不复存在。

  我们这场大戏中的第三位人物就是富有的投机者菲利普·霍恩先生。这位绅士般的投机者生活在纽约,他之所以是我们关注的人物,不仅因为他成了那场危机的牺牲品,还因为他留下的日记至今依然保存着。那就让我们翻开他的日记,看看他在1836年3月12日的心境:

  纽约所有东西的价格都高得离谱。下一年的房租已经上涨了50%。我为获得一大笔钱而卖掉了房子,这是真的,但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住。离市政厅两英里左右的许多房子都涨到了8000~10000美元。就连第十一区那些朝向东河的房子,两三年前才卖2000~3000美元,如今也涨到了4000~5000美元。

  他有理由发出这样的悲叹。房地产价格的快速飞涨并不限于纽约一个地方(见图4-1);芝加哥的土地价值也已经从1833年的15.6万美元涨到了1836年的超过1000万美元——3年之内令人难以置信地暴涨了6400%。试想一下,暴涨6400%,仅仅在3年之内!

  图4-1美国出售公有土地的收入,季度数据,1816~1860年。此图显示出了非常强烈而缓慢的周期。

  由此可见,杰克逊总统完全有理由在7月签署法令,规定大多数购买土地的交易一定要采用黄金或白银支付,禁止用纸币进行房地产投机!这时,他还要处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政府的财政盈余正在增加。当然,这样的一个问题会让人觉得稍微愉快一些。杰克逊提议通过削减关税来恢复预算平衡,但国会表决的结果是把财政盈余分配给各个州。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呢?根据国会的这项决议,从1837年1月2日开始,每隔3个月就要从纽约的主要银行提取900万美元,并把这些钱分配到各个州。诚然,纽约的主要银行很厌恶这样的做法。

  与此同时,我们的朋友霍恩先生则想方设法在百老汇与大琼斯街的转角处新买了一块地,花了1.5万美元。虽然这一点都不便宜,但他还能买得起。拿到土地后,他就开始在那块地上盖一座新房子,然后,自己便去了一趟欧洲。

  或许本就不该他发财。当他从欧洲回来的时候,发现城市的气氛完全改变了,当然不是变得更热烈。以下摘自他11月12日的日记:

  艰难岁月。货币紧缩的压力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现在情况还在继续变糟,我已经深受其害。股价已经跌得太多……房屋价格和其他东西的价格虽然名义上没有下跌得太多,但基本上没有了交易,现在已无人还有钱买得起这么多东西了,而且也没有人还愿意要那些不能换成现金的债券与抵押品了……

  这还是发生在政府资金分配计划之前,但也已经够严重了。1837年1月2日,美国财政部从纽约的主要银行提取了900万美元。没过几天,恐慌与一系列的破产事件就发生了,街上也发生了骚乱。房地产市场进入了一个被迫抛售的恶性怪圈,大量银行破产,其他许多行业也是如此。3月4日,霍恩先生在日记中非常悲哀地写道:

  这是我的家族历史上最黑暗而悲惨的一天。布朗与霍恩公司今天停止支付款项,并且召开了一个债权人会议。我的大儿子把我给他的资本全部赔光了,我也被牵扯进去,为他们背负了一大笔款项,数目真叫人胆战心惊。

  就在此时,美国又完成了一次总统选举,人们开始期望新当选的总统马丁·范布伦会改变对待票据信用的态度,然而,这种期望很快就被击得粉碎。杰克逊总统在他的告别演说中强调:“总之,咱们不可以依靠那些创造纸币的公司来保持流通媒介在数量上的统一。”然而,马丁·范布伦在他的就职演说中根本就未提及这一个话题。他对正在酿成的金融危机连一个字都没提到!

  现在,房产根本卖不出去,除非打很低很低的折扣,而股票市场从1月到2月一直在急剧下挫。詹姆斯·戈登·贝内特,这位《先驱报》的编辑,以他的方式在1837年3月的一篇社论中这样写道:

  美国从来不曾处于现在这样的危险境况。我们现在被商业恐慌包围着,这场恐慌正在发出巨大的威胁,它要破坏我们社会的一切事务——要毁灭我们整个国家,要把大片地区变成废墟,要把我们一半的银行机构从地面上抹掉,要点燃那些最浮躁的热情,并且制造突变,最终让国家停滞不前。

  这听起来有些绝望,但那时人们的情绪的确如此。必须得有人采取行动。于是,霍恩和他的朋友们想了一个主意,便去和前中央银行总裁比德尔先生联络。比德尔来了,并召开了一个协调会议,提出了一些建议与意见。随后,货币便从各个地方冒了出来,人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贝内特又写了一篇新的社论:

  尼古拉斯·比德尔是金融业的拿破仑。他抵得上两个亨利·克莱,两个半丹尼尔·韦伯斯特,更抵得上八个马丁·范布伦。

  当了解到自己的伟大仅仅是对手的1/8时,心情必然不会愉快。因此,总统先生肯定不喜欢这句话。但是社论还是如此写道:

  尼古拉斯·比德尔走在大街上,像个天堂里的精灵,他对这场商业飓风说“保持安静”,又对投机风暴说“停下来”。他就是这样一个天才,扮演抚平夏日早晨烦躁的角色。

  尽管我们这位金融业的拿破仑曾经是个令人生畏的人物,但他如今不再经营中央银行,也不能去印钞票。他没有说服总统改变既定的路线日仍然从纽约的主要银行里提取了900万美元的款项,于是,恐慌进一步蔓延开来。一些主要银行在5月初开始营业,到5月10日便宣布银行假期,以便给金融业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但是,这并没有起多大作用。随着泡沫的破裂,大量的破产还在继续,美国西北部的失业率已超越了20%。芝加哥的一块土地在1836年曾经卖到1.1万美元,如今持续下跌,到1840年只要花100美元就能够买到。由于地价的下跌,那些购买了大片土地并将其分成更小的地块囤积起来的投机者开始认识到再也没有后续的购买者了。最后,他们把那些分成小块的土地又集中起来,转成了农业用地,这样至少还能种点东西,有一点儿收入。到了1842年,也就是危机发生5年之后,全美国大部分地方的房产价格最终跌到了谷底。同时期的伦敦就在美国发生所有这一切的时候,我们的英国天才经济学家约翰·斯图尔特·穆勒正在他的东印度公司办公室里继续努力工作着。他在

  1835年被录用为《伦敦评论》的编辑,要写大量的文章,后来这些文章都编进了他的主要著作。也是在

  1835年,他的一个朋友,托马斯·卡莱尔,请他对一本长达800页的关于法国革命问题的手稿写一篇评论。一天晚上,穆勒刚读了一点儿就昏昏欲睡,随后便睡着了。他的女仆过来烧壁炉,不幸的是,她用卡莱尔的手稿来引火点着了炉子。后来,卡莱尔表面上原谅了穆勒,犹豫了一段时间以后又把整个书稿重写了一遍。卡莱尔的书在1837年出版,那时他又请穆勒公开发表了一篇评论,不出意外,穆勒对其“相当”肯定。就在同一年,穆勒读了《归纳法哲学》,这是威廉·休厄尔的一本关于历史与哲学的重要著作,他还重读了著名天文学家维尔霍姆·赫歇尔的《自然哲学研究的基础》。这些著作中的知识给穆勒后来的写作带来了许多启迪与灵感。1845年,他决定把一条条思路整理成一本著作,并将其命名为《政治经济学原理及其在社会哲学中的若干应用》。他对这个主题已经思考了多年,当决定要写出来的时候,他的写作速度创了一项纪录。他完成这本长达

  971页的著作仅仅用了18个月的时间,其中的材料都有详细的考证,还有很多独到的分析。在这本书中,他把货币流通速度——坎蒂隆的老概念与一般增长及投机联系起来,这在国际上成为了经典。对于穆勒来说,1848年是很有意义的一年,因为他的书出版了。而对其他几位杰出的绅士来说,这一年也很有意义。例如,有一位奥弗斯通勋爵,是当时英格兰最成功的银行家,他思维清晰,认为经济危机是一种有着自身内在动力的重复发生的现象。有一天,他和《经济学人》杂志的主编沃尔特·巴奇霍特进行一次谈话,后来,巴奇霍特引用奥弗斯通的话来描述繁荣

  -萧条周期的不同阶段:静止,增长,信心,兴旺,激奋,发展过快,震荡,压力,停滞,再次进入静止而告终。如果说桑顿差一点儿创造了最早的经济周期理论,那就能公平地说,奥弗斯通差一点儿给出了最早的经济周期的定义。但是,他是个实干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一直在关心英格兰银行遏止严重的银行危机与恐慌的能力。作为一位经验比较丰富的银行家,他密切跟踪市场动态并尽力预报存在的危险。

  G·W·诺曼写了一封信,谈到了这一点。奥弗斯通并不认为危机即将发生,但是,有一些早期的预警信号则是确切无疑的。“我们现在还没有危机……”他这样写道,“……仅有一些轻微的前兆迹象,就在我们脚下。”他是对的,1847年,危机发生了——距离上一次危机整整10年。中央银行如何增加货币供给到

  3种创造货币的重要方法:·购买债券(并支付货币)。这样做有一种直接效应(注入货币)和一种间接效应(债券价格持续上涨,所以利率会下降,这将鼓励更多的私人借贷)。·降低中央银行对私营银行的贷款利率(贴现率)。这将鼓励各银行从中央银行贷款,从而使各银行能够增加向私人放贷业务。

  ·降低私营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减少存款准备金可以使私营银行增加放贷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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